寻找一位明代音乐家的岁月留声

“我们王氏家族在小庄村居住有300多年了，没想到祖先里还出过这么一位明代音乐家！”近日，当记者来到青岛市城阳区小庄社区采访时，社区支部书记王修训小心翼翼地捧出“王氏族谱”，并熟练地找到了写有“王邦直”名字的那一页。

十几年前，山东省几位音乐界专家在一起，谈及清初诗人王士祯所著的《池北偶谈》一书，被书中一段关于青岛即墨人王邦直的记载所吸引。由此开始，几位专家顺着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寻根问源，通过十几年的寻寻觅觅，最终在一本族谱上，找到了如今生活在小庄社区的王邦直后人。

多年以来，通过不断整理族谱相关记载和一些地方史志，王邦直这位明代律学大师的传奇人生逐渐浮出水面。

王邦直（1513年—1600年）字子鱼，号东溟，青岛即墨人，明隆庆元年“以民情之所不便者为十事”上疏，终为权臣不容，旋遭罢黜。被贬回家后，王邦直“殚精声律之学，聚书千百卷，坐卧一小阁二十年，成《律吕正声》六十卷”。

清康熙十八年，《律吕正声》入明史馆；乾隆年间，该书编入《四库全书》，提要言其“援引浩繁、其说甚辨，自汉司马迁至明韩邦奇诸家，皆有节取，而无一家当其意”。

《律吕正声》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著作？其书作者王邦直又是什么样的人？

“律学百科”

“律吕”是指有一定音高标准和相应名称的音律体系。《律吕正声》全书三十万字，除阐述其律学理论外，王邦直还论述了律学与天文、历法、“五声”等的关系；详述了自《诗经》到汉乐府、隋唐雅乐、俗乐、宋代“诗余（宋词）”、金元南北曲等乐歌发展的历史、历代乐舞制度与舞蹈形式；并对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器规制及制作方法等都有详尽的介绍，图文并茂、洋洋大观。

“《律吕正声》通过‘左律比右律各益三分，右律比左律各损三分’进而形成了一个循环，从形式上解决了黄钟律‘往而不返’的问题。不过，在实际运用中真正解决了旋宫转调问题的是几十年之后朱载堉提出的‘新法密率’（即十二平均律）。”潍坊学院前院长、王邦直课题组负责人王守伦介绍说，《律吕正声》对我国律学的发展历史进行了考证和阐述，王邦直律学思想体系的建立比法国著名音乐理论家梅森早了109年；比德国音乐家巴赫早了140多年。

“总的来说，《律吕正声》是以强调礼乐的教化功用为出发点，汇集了诸儒的律学观点以及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他的方法为律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王守伦说，“特别是书中关于古代舞蹈编排、乐器制作及演奏方法等内容，对于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和传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律吕正声》还曾传播到日本，几年以前，日本两位音乐学专家向中国捐赠了一批宝贵的音乐资料，其中就有《律吕正声》。”王修训说。

宦海沉浮

历史上的王邦直与著名的直官海瑞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他们年龄相差无几，都是年过四十才出仕做官；为官都清正廉洁、刚直不阿。海瑞因为上疏直批嘉靖“玄修”荒政，差点儿丢掉性命；而王邦直的上疏则彻底断送了他的仕途。

据史料记载，从王邦直40岁考取功名到罢官返乡，其15年仕途生涯中，大部分时间任职于今天的河北盐山。“在当地的史志上，可以找到关于王邦直的记载。”王修训说，史料记载当时生活非常穷困，王邦直甚至自掏腰包，变卖家中田产补贴衙门支出，盐山当地也流传着不少王邦直勤政为民的传说。

明嘉靖中后期政治黑暗，吏治败坏，社会矛盾激化。隆庆元年，王邦直应诏上《恤民穷以隆圣治疏》，提出了十项建议：“一曰减赋税以招流移”；“二曰实仓廪以备凶荒”；“三曰戒有司以去奢僭”；“四曰清驿递以革冒滥”；“五曰禁势豪以除暴横”；“六曰正仕途以塞奔竞”；“七曰重功绩以明考课”；“八曰慎作养以剔繁冗”；“九曰严拣练以修武备”；“十曰振纪纲以励风俗”。作为一介文官，王邦直甚至还提出了自己对边患武备问题的建议：“臣以为京师东北，藩篱单薄，其昌平以东、遵化一带，频年常被虏患。合无于近边州县，拣其丁壮，籍为民兵……无事之日，则为耕稼之民；寇至之时，则为行伍之士……”

王邦直作为基层官吏，对社会现状有深刻体察，但是这份切中时弊的奏疏，得罪了权贵，他也由此被扣上“越职言事”的帽子而遭到罢黜。

再发现

在小庄社区，记者翻阅了王修训保存的《王氏族谱》，族谱显示王氏家族的一世祖是元末处士王守信，传至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五世，王邦直的父亲叫王镐，曾任山西临县训导。王修训介绍说，王邦直是王氏家族第八世祖，家道中落后，王邦直的曾孙王馝迁居到了今天的小庄社区，繁衍至今，已成为一个有着260多户共800多人的自然村落。

“在王邦直被作为课题研究之前，在小庄村里，其实是有一些关于这位祖先的印迹的。”王修训回忆说，小庄村过去有王氏祠堂，祠堂里有王邦直的画像，还藏有古本的《律吕正声》一部，祠堂两侧还写有“系出琅琊延世泽，乐正律吕振家声”的楹联。虽然历经多年，许多遗存已消失，但是“失去方知慈母贤，报恩之日犹未晚；睡梦之中常相见，醒来述说求母安”，这首当年王邦直为纪念母亲写下的诗，至今仍在小庄村百姓间传诵着。

北靠低缓的凤凰山，南临聚仙河，平静的小庄村，因为王邦直的再发现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近几年来，随着课题组的研究发掘，关于王邦直的律学思想、治世思想等已经越来越多地被呈现在后人面前。（记者 刘艳杰 朱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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